再次试探(2/2)

担,就该做好悔悟与回报的心理准备。

也许,还有别的用意,只是连他这个老江湖都想不到,不得不,这孩子的心眼儿太多,一点都不天真,没法叫人心生喜爱。

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,若萤幽幽地开口了:“怎么回事?我可不相信,他们不给你烧炕、不给你被子盖,害你着凉了。罢,要走了,不舍得是不是?”

轻飘飘的一句话,却差点让杜先生从炕上蹦起来。

他瞪大了眼睛,不敢置信地望着炕边的人,无法理解的是:她怎么就能如此地肯定呢?

“除了感染风寒,还有郁气中结。你老一向不肯吃亏,属于掉进井里都能找到干地儿的。听你前阵子总爱走神,动不动就耷拉着脸,跟人欠了你钱似的。要没心事,鬼才信呢。”

沉默。

沉默的另一种含义就是默认。

“世子想搬你走吧?按照常理来,若无挂碍,尽可挥手自兹去,马鸣风萧萧。迟迟不决,只因为此地尚有羁绊难断。我可以帮你,对吗?”

杜先生直勾勾地看着她,森森道:“大和尚,寺庙里有黄鼠狼。从夏天到冬天,我从来就不曾看到过一只。你实话,你是不是给附体了?”

若萤勾唇轻笑:“如果这个结果能够让你心里踏实,我不介意被妖魔化。”

杜先生再次沉默了。

“你老今年高寿了?”若萤忽然问道。

杜先生一愣,不解。

“有本事,再活个几十年,随便你怎么纠结,终究还是有大把的光阴可供挥霍。但这是不可能的,是吧?人生如露如电如幻影,转瞬即逝。有多少死不瞑目,都源于心愿未了;有多少遗憾无穷,只因为未将心意传达出来。你老也许很清楚自己讨厌什么、喜欢什么、想要什么,但有一点你没有。那就是勇气。你没有勇气表达出自己的爱憎。”

若萤讥嘲地笑了笑,接着道:“这也怪不得你。庙堂上混得久了,连自己都弄不清自己的话,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了。所以,这就是为什么你老很擅长山水画,而且,还是那种田园风格的。无法言的真相,只能寄予山水之中……”

这也许是众多仕宦年深的一种通病。一句“误落尘网中,一去三十年”切中了多少仕子的肺腑;

一声‘衣沾不足惜,但使愿无违’成了多少人毕生追求的自由。

“照我,读书人就这点不好,总不肯踏踏实实地。身居庙堂时,惦记着鸥鹭忘机;而辗转于泥涂中时,却又向往着挥斥方遒。不老实、不恳切,患得患失的结果就是怕东怕西。你老再能耐,终究也未能脱出这个樊笼。”

“这些话,都是谁教给你的?”杜先生已经忘记了害臊,满身心地只剩下了震惊。

他这一生,见识过无数的大风大浪,也见过无数的能人志士,自诩已经看透世情与人心。但这是唯一的一次,竟然看不穿一个孩子的心思。

一个生于斯、长于斯的孩子,怎会有这般犀利的双眼、玲珑的心窍?她最多不过比同龄的孩子多读了几本书,哪里就能够如此地熟谙六韬三略?

她这察人观心的本事,是从哪里学来的?

才刚听她跟腊月的那一番对话,原来就是要告诉他,其实她很擅长揣摩人心。

难道,这孩子竟然还懂得勘舆风水学吗?

但是要修炼到运用自如的境界,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吧?她竟是连睡觉都在努力学习吗?

不会真的给黄鼠狼附体了吧?

无怪乎她总是跟人不亲。八成是因为骄傲的缘故吧?太深,人家不懂;太玄,人家要疑讶。

而只有跟他相处时,她才会那么多的话。冷嘲热讽也好,寻章摘句也罢,完全不像是个稚嫩的孩子。

所以,是不是可以认为,他算是她的一个知己呢?

换个角度思考的话,倘若他不再搭理她,她会不会闷出毛病来呢?

若萤的头皮忽然就有些发紧。

那老头子的笑容是几个意思?

“其实,四儿,有时候我觉得吧,咱俩还挺像的……”杜先生侧过脸来,眼神瞬间温柔得像是一滩饴糖。

“不肯吃亏,自己永远是最金贵的。”

若萤嗤之以鼻:“你就这么想跟我挂上关系?没有血缘的相像,永远只是一种假象。不是吗?”

这话试探的意味甚浓,杜先生顶不住压力,虚弱地哼了一声摆正了脑袋。

名词解释:糖棋子——农历“二月二,龙抬头”,在山东要吃炒糖豆和炒棋子块。棋子是用面粉、鸡蛋等做成的。将面粉、鸡蛋、白糖揉合成面团,擀成面饼,切成的菱形,下锅焙烤。
本章已完成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