智者千虑(2/2)

矩,她不了解,因为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踏进这个院子。

她试图从那两个杀伤力似乎很强的婆子身上发现疑点,但是没有。

那两个人,表情麻木,像是木雕的牌位,又正是世事阅尽人情练达的年纪,想要从她们口中套取有用的信息,估计很难。

掉头回家吗?

显然,心里又很不甘。

这是老太爷第一次“约谈”她。想些什么呢?关于这一点,她确实很好奇。人与人之间,每一次的交流,都是了解彼此的一种机会。

是机会,就不能轻易放过,不是吗?

红蓝往前半步,按住她的手臂。

对于这个警告鲜明的动作,若萤回以一个安心的凝视。

红蓝抿紧嘴唇,挣扎了一下,终于没有再坚持。

玉兰松开手。

“请两位大姐跟的来吃茶,稍等片刻。”

身后忽然又出现了一个厮,卑躬屈膝笑得无比灿烂。

迎着高玉兰和红蓝不无担忧的目光,若萤微微点了下头。

正当光天化日,能有什么鬼?

红日西斜,书房里已有了掌灯时分的胶着。沉重的木门开启的,仿佛是另一个世界。昏暗如铅云,凝结着绵厚的香气。仿佛灯罩上附着的积年烟炱,滞涩了呼吸与心跳。

灰色的地砖,不知经历过多少代人的踩踏,隐隐泛出黝黑的光泽,宛若黑夜中不安分的眼。

某处的西洋钟滴滴答答地漫步者,单调而急促,喑哑似濒危的**,不知下一刻会在何时骤然终止。

婆子的庞大身躯掩住了半边视线。身处异处的本能不安不期然充盈于心。

缭绕在鼻端的陌生气息中,是否还混杂着某种危险不得而知。

这个问题,在眼角瞥见了一个侧影的瞬间,猛地获得了答案。

暮色中缓缓闪现出一张白面、一记似笑非笑、一声阴冷的低唤:“四妹,你终于来了。”

若萤大吃一惊,遽然提起的一口气生生地梗在了嗓子眼儿里。

一只粗糙的蒲扇大手捂住了她的口鼻。

整个人为之窒了一窒,却有椎心的刺痛像是楔子扎穿了豆腐一般,从背后的一点,轰然炸开,那种山崩地裂的疼痛瞬间粉碎了四肢百骸五脏六腑。

撕裂穹苍的尖叫碑深如瀚海的冷汗不动声色地淹没。这一刻,只觉得身堕阿鼻地狱,翻滚在刀山火海中,满世界充斥着撕心裂肺的呐喊嚎哭。

血流成川、骨磔成粉,但一息尚存,始终逃不出这充满着森森恶意已经癫狂的炼狱魔窟。

不如就这么死去吧,堕入轮回之道,忘记这一刻支离破碎无处遁形的磨难。

难道绝路并不意味着解脱?

是谁欺骗了她抑或是她太幼稚?

这就是轻信自信过头的惩罚吗?

怎么就敢相信钟若芹和钟若荃呢?

不是常防人之心不可无吗?

还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?

兜面的一条冰冷的手巾如沉甸甸的铁链,拖曳住了残缺不全的魂魄。

深吸一口气,感觉身上已尽是破洞,无碍阴风寒气过往猖狂。

“怎么了,四妹?身上还没好利索吗?要你走这一趟,真是辛苦你了。”

钟若英恻恻笑着,一把攥住若萤的发髻,强行掰向后方。近距离观察着那张惨败如纸的脸,十分满意地欣赏着每一颗汗珠的凝结、滑落,以及每一次的眼睫的翕动。

“没什么事儿吧?”他的口气听上去充满了关怀,“你可千万别死在这里,让我们难做人。拼命四郎的名号该不是虚的吧?疯马没能奈你何,桐木阴人也对你不起作用,事不过三哪,这次,应该也只是一场虚惊吧?”

忽然,他拔高了音调,用外头都能听见的声音命令道:“你们是怎么伺候的?再拿个引枕过来让四姑娘靠着!拿床毯子来,心冷着四姑娘。茶!病人能吃茶吗?快上甜甜的贝母梨汁!记着拣两样可口的点心来!”

罢,倏地折下腰,近乎耳语地询问自己的猎物:“看,四妹,哥哥多疼你!你怎么就能那么生分呢?为什么呢?为兄的哪里得罪你了吗?”

他的嘴角上翘出和颜悦色的表情,眼眸之中却尽是憎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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