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二十一章(2/3)

子一边结印一边走来,一早扬了扬手腕上的凶铃:“我能帮忙。”

秦暮历来循规蹈矩,从未跟邪祟做过同盟,盯着眼前这只小鬼,心下惊奇,难以言喻,也只有像李怀信那种肆意妄为的性子,才会跟这些邪魔外道引以为伴,甚至,还跟那个满身阴煞的女子生出情愫来,当着众人的面,与百家道门为敌,他是真的胆大包天,什么都敢,秦暮反窥自己,决计是干不出这么离经叛道的事情。

秦暮一直是羡慕他的,这个师弟虽然恃强凌弱,劣迹斑斑,本性却不坏。

毕竟人无完人,谁都不是绝对善良的,好比他也有私心,却不像李怀信那样,哪怕坏,也坏得光明磊落,像是生来就不会虚与委蛇那一套,从不跟人玩儿阴招,也不在背地里嚼舌根,他有一说一,不乐意就撕破脸,听不惯就当面杠,太行道数百名弟子,属他活得最野蛮,也最敞亮。

所以比起自己,师父才更偏爱李怀信吧。无关乎身份,千张机从未因为谁的高低贵贱看轻任何人。

秦暮通透,但不怎么豁达,因为太在乎千张机的眼光,为了争第一,从不肯对李怀信相让,为此他们较了十年的劲。

尽管知道李怀信是为了摆脱千年老二的称呼,秦暮也不肯输哪怕一次,因为除了这一项光环,若是卸下去,就好像一无是处了。越到后来,第一当久了,就更加输不起,因为被打败突然成了一件会令他感到丢脸的事情,秦暮丢不起这个脸,但是李怀信脸皮厚。

现如今,盯着阴翳天穹下,那人眉心爆出的光焰,秦暮便知道,自己此生都无望企及了。

耀目光芒之后,一切重归阴暗。

贞白于幽谷之中抬手,掌心朝上,在虚空中轻轻一托,顿时风霾大作,卷起林间无数叶片,在漩涡中飞聚,铺天盖地的涌向上空。贞白并指一划,周遭数不清的叶片上,便落下一道刻痕,像用指甲盖轻轻剐蹭的印记,不深不浅,随着贞白指尖不断折转,无边树叶上竟出现相同的刻痕。她指力极其缓慢,仿佛承托着千钧之力,有些吃不住重量,却仍在拼力维系。

待刻画到一半,千张机才猛然看出来,她竟以树叶为符纸,在上面画起灭灵符。

一个修为高强的大能,拼至精力耗竭,一天也不过能画出百张符箓。可这女子,竟然企图同时在这数不尽的树叶上刻符。

用动魄惊心都不足以来形容千张机此刻的震撼。

贞白的手有些颤,却极力保持平稳,一笔一划,在虚空中顿跌起伏。然后另一只掌力推出去,荡开蜂拥袭来的阴兵,乌泱泱一片黑甲潮流般翻滚冲腾,来势汹汹,去势湍急。

贞白的指力停驻,整条胳膊好似压下了太行万仞,沉重到难以支撑,可她却不能把手放下,因为李怀信天眼初开,他还没有缓过来。

一声脆响,贞白的胳膊在重力摧压下骨骼碎裂,又在煞气缠缚中再度重塑,循环往复两三回,李怀信方如大梦初醒,尚等不及他去适应,贞白艰涩吐出三个字:“灭字印。”

李怀信耳边震荡,浑身火烫,如灌注了通天神力,根本招架不住。可贞白的话语递入耳中,直达神识,好似不可违逆的指令。

他从未画过什么灭字印,却仿佛是个融进血脉的东西,一笔一划都涌入神识,变成一种仿佛与生俱来的力量,那是贞白的毕生修为,像开了闸的洪流,轰然间倾泻而出。

贞白在等他,顶着山峦之重,托着万钧之压。

李怀信撑起身,双目紧阖,额心的第三只眼目猝然睁开。山川,大地,遂变成一张张或平铺、或竖立的版图,收入眼底,恰如览尽长平山水的画卷一副。

他立于画卷之上,灵力以天眼为始,于周身流转不绝,自指尖顷涌而出,以山川为符纸,御七魄剑为笔,刻下一撇一捺,犹如共鸣,整个幽.谷发出嗡嗡的金石之响,于无尽阴兵听来,这声音如雷贯耳,仿佛裹着无边净咒,从七剑下缓缓泄出,杀伤力极强。笔画牵动风云变色,十万阴兵鬼哭惨嚎。

李怀信凝神静气,笔走龙蛇,横如千军掠阵,折似疾风摧草,竖如雷霆泄地,捺似渊行龙蛟。七魄剑在山川幽.谷中大开大合,剑势刚猛。仿佛天地罡气融合一体,李怀信终于在这股力量的催引下与贞白通感,她乃鸿蒙之气,世之本源,这以山川作符基的天人之力与生俱来。

而这能力,也随着内聚贞白毕生之力的天眼觉醒,被李怀信继承。

李怀信身姿凌厉,又轻灵缥缈,臂力挽动,七魄剑便随即一划,以气吞山河之势,急转直下。冥冥中,与贞白的指力接轨。

贞白等到他,配合他,一个刻山川,一个琢叶符,彼此连成一脉,一折一勾,相辅相成。

无边落木萧萧下,数十万片灭灵符遍布幽.谷,似雪满人间,无尽阴兵仿若有感,尽皆抬头,看着画满灭灵符的树叶飘然落下。

七魄剑收,灭字印成。

大地猛烈一震,群峰颤栗,却一发既收,山河归寂,万籁无声。

幽.谷内的冲天煞气在刚刚的震荡后顷刻散于无形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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