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卷 半分山水半分缘 078 道别金陵（2/2）
时，忽然听得龙船之上一声炮响，立时鼓乐齐叫，众人便知，是大殿下郑鑫来了。
秋仪之忙朝南面看往，果然见到一顶张灯结彩的八抬大轿，在无数侍卫仪仗的簇拥之下，缓缓朝码头而来。
那顶大肩舆在众官员让出的正中甬道上从容停下，当头的几个轿夫互相使了个眼色，同时发力便将肩舆压低，旁边一个轿夫立即伸手轻轻撩开轿帘，静候其中朱紫出来。
过未几时，便见一人身着崭新的鲜红蜀锦四爪八龙袍，轿中款款走出一人——便是大殿下郑鑫了。只见他一面走，一面朝认识的官员点头问候，好一副天潢贵胄的气派。
他慢慢走到龙船旁边，朝众人稍稍一揖。众官员见状，极知趣地弯曲膝盖，冲着郑鑫行三扣九拜大礼——看他们的动作，便知其用上了十二分的虔诚，似乎全然忘了就是现在他们跪拜的这位大殿下，短短一月之间便横扫江南官场，让不知多少乌纱落地、多少前途尽毁。
列在队伍末真个秋仪之，因有诏书在身、又素来同郑鑫平起平坐，本来不必行此大礼，然而他想着自己若是直挺挺地站着不跪，不仅太过显眼，而且自己鹤立鸡群一般也甚是丢脸。于是他也双膝一弯，磕下头往，却立即起身，挺直上身远远看着郑鑫。
郑鑫似乎也在看着秋仪之，口中却在同前排的几个高官冷暄作别，秋仪之离得远也听不清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。
郑鑫同他们说了一阵，又朝江南百官一挥手，随即极潇洒地转身，循着警惕放好的跳板登上了龙船。
那龙船升起铁锚，又扬起黄帆，随即顺着风势、水流，往东南方向而往了。
随着龙船渐行渐远，江南官场因“了尘宫”妙真居士一案而引发出的一场浩劫终于风平浪静，侥幸保全功名官位的官员无不松了一口吻，就连带着三伏余威的太阳也似乎收敛了一些，收起毒辣的火舌，让人稍稍舒适一些。
众官员见大殿下已登船启航，新任的江南道刺史也未到任，因此立即一哄而散，三五成群地离了码头。
秋仪之因是新到任的山阴县令，此次大案得罪的江南同寅又极多，故而没有半个人可以交头接耳，便独自一人慢慢往林叔冷的庄园而往了。
林叔冷的庄园，秋仪之已是十分熟悉的了，只同看门的老王点点头，便如同进自己家门一般进了院中。院内小径他也已是谙习在心，一边想着心事，一边往庄园深处而行。
走了片刻时间，却见林叔冷和吴若非正在屋前收拾东西，尉迟霁明和杨瑛儿也在帮忙打包。
秋仪之料想是他们正在做随自己付山阴县的筹备，便微笑着走上前往，说道：“哟，林先生和吴姑娘这是在搬家么？”
林叔冷闻言，抬开端说道：“尽是些劳什子，若非还不舍得扔，总不见得统统带到山阴县往吧？”
吴若非也抬开端，斥道：“什么叫劳什子？这些都是先生读过的书、写过的字、吟过的诗，我还想着攒起来，过几年为先生出一本诗集、文集呢。”
林叔冷却不认为然道：“都是些迂腐文字，攒起来做什么？还要出文集，等着流传后代，贻笑慷慨么？”
秋仪之听她二人意见相左，忙插话道：“这可既是林先生的不是了。这些东西，在先生眼中固然是一文不名，然而放到金陵城中却是洛阳纸贵。信不信在下现在就拿几样到夫子庙前头往摆摊，保管来抢先生字画的人，打破头的都有！”
“哼！尽是些凡夫俗子！”林叔冷道。
秋仪之却笑道：“凡夫俗子手里可有的是银子啊！在下是个俗人，有几句直言要说，还请先生莫怪。若先生当初就放下执念，将历年来所积的字画放到市场之上，出售一些，又岂会因吴小姐十几万赎身银子而大伤头脑呢……”
“尽无可能！”林叔冷略带粗暴地打断了秋仪之的话，“若如大人所说的这般，那林某手中这支秃笔从此染上铜臭味，就再也做不出什么好诗，写不出好字，同逝世了又有什么差别呢！”
他话音刚落，就连吴若非也过来帮腔道：“公子这话确实是偏了。林先生诗文字画无一不精，固然难得，然而他操行高古才是我我倾心于他的缘由。若真到了林先生要靠润笔为我赎身的地步，那我宁可一生不得自由！”
秋仪之一边听，一边点头，口中固然唯唯诺诺，心中却是另有想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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