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35、少年(7)(2/3)

什么通知?我才不信,你们干你们的工程,我们赶我们的路,井水不犯河水,怎么不准我们上岸呢?

谁说井水不犯河水的?井水都归河水管!腊梅花说,你自己长着眼睛,看看四周围有没有路给你走?码头是工程重地,马上大会战了,你们不是突击队员,不得随便出入。

好,我们是井水你们是河水,我们归你管,你个腊梅花算老几?孙喜明不愿意跟腊梅花说话,忿忿地瞪她一眼,转向王小改,你是领导,我也算个领导吧,你说我会不会故意带人来破坏大会战?不会。今天我们有急事啊,我们要去镇上找领导,不走码头怎么去,你让我们飞过去呀?

王小改冷言道,你们船上能有什么急事?再急的事,急得过大会战?

孙喜明被他一句话噎住了,看看德盛女人怀里的慧仙,正要说什么,德盛对他使了个眼色,抢在他前面说,我们有阶级斗争新动向,要向领导汇报,王小改我告诉你,你不让我们上岸可以,到时候要你负责你别赖账。

王小改不理睬德盛,转过头去观察着孙喜明的表情,孙喜明顺水推舟,脸上挤出一丝高深莫测的微笑,看起来德盛的威胁是有效的,小改对德盛的话半信半疑,你们船队有什么阶级斗争新动向?在河上捞到台湾特务的降落伞了?他嘀咕着,语气从强硬变得谨慎,特殊情况特殊处理,你们非要上岸也可以,一定要登记,你们的人数姓名,上岸时间离岸时间,都要登记。

陈秃子从腋下抽出一个货物登记簿,封面上“货物”两个字被贴掉了,改成了“人口”,陈秃子打开他的人口登记簿说,好,一个一个来,来呀,你们买猪肉抢得头破血流的,人口登记怎么都缩在后面?来呀,孙喜明,你先来带个头。

临时性的人口登记从孙喜明开始,到我结束,独独遗漏了慧仙。慧仙靠着德盛女人,眼睛盯着陈秃子手里的登记簿,她炫耀似的念了两个字出来,人,口,其他字念不出来,就困倦地打了个呵欠。没有人注意到那个打呵欠的陌生小女孩,偏偏腊梅花注意到了,女治安就是不一样,眼睛尖一些,比起男人细心很多,腊梅花凑近了慧仙打量着,还吸紧鼻子闻了闻她的脖子,突然惊叫起来,等一等,这不是德盛家的孩子!看这孩子呀,她不是船上的,我一看就不是船上的孩子,皮肤那么白,身上也不臭,洗过澡的!要问清楚这小女孩的来历,她来历不明!

王小改和五癞子他们一下都扑过去了,他们凑近了研究慧仙,研究了一番,得出了统一的结论,腊梅花说得对,这小女孩,肯定不是船上的孩子。他们的眼睛炯炯发亮起来,盯着孙喜明,一叠声地追问,哪儿来的小女孩?怪不得有阶级斗争新动向呢,拐孩子了?是谁家拐的孩子?

孙喜明说,你们会冤枉人呢,我们拐孩子干什么,自己的孩子都吃不饱,拐个别人的孩子上船,让她天天喝河水呀?

不准借题发挥,我们不管肚子的问题!王小改打断孙喜明的辩解,尖锐地说,我们负责登记人口,你向我们说清楚,这是谁家的孩子?

要知道是谁家的孩子就好办了。孙喜明挠着脑袋说,是她自己跑到船上去的,她妈妈——那个什么,一时找不见了,我们要把她送给政府。

王小改不耐烦地瞪着孙喜明,你还是船队队长呢,话也说不清,她妈妈到底怎么啦,说清楚呀。

小女孩这时候插嘴道,我妈妈不见了。她失松(踪)了。

什么叫失松?王小改没听懂,转过头对孙喜明说,说呀,她妈妈到底去哪儿了?

孙喜明瞅瞅小女孩,咽了口唾沫,还是不肯说清楚,王小改正要发作,孙喜明对他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,把王小改拉到一边,凑到他耳朵边说了几句话。

治安小组终于明白小女孩的来历了,看起来他们没有处理这件事情的经验,三男一女面露难色,围在一起商量着,腊梅花抢在同事的前面,先下了结论,说,不管可怜不可怜,反正这孩子身份不明。陈秃子摊开那个上岸人口登记簿,犯难地问小改,身份不明的小孩子,要不要登记呢?小改也拿不定主意,拿过登记簿,翻看着封底的登记条例,没有发现适用的条例,他思考了一会儿,最后说,小孩子也是人口,怎么不登?要登!

我记得是在驳岸上,治安小组的人和一群船民围着慧仙,他们各尽所能,齐心协力,启发,联想,加上创造,艰难地登记了慧仙的第一份档案。我带着一支钢笔,一支圆珠笔,但是哪一支笔都没有派上用场,我没有机会参与任何登记工作。

小孩子,你叫什么名字?

慧仙。

一个含糊的声音,带着小孩子常见的口齿不清,听起来难以分辨,陈秃子没有听清,你姓张,弓长张?还是姓立早章?要不然你姓枪?你姓一把枪的枪?

你才姓一把枪的枪,我会写,我写给你们看。慧仙蹲在地上,抓起一块煤渣写了个字,原来是个“江”。旁边的治安队员都异口同声地念出来,江,原来她姓*的江呀。

小孩子,你记不记得你的出生年月呢?

什么年月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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