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0.枕戈待旦二(1/6)

说起来,卫熵从记事起就明白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。

其实他根本不愿意明白,他也想像家族里那些落选的孩子一样自由自在的成长,也许他们也会遭遇其他的身不由己,但,总比他被关在高塔里彻底出不来的好。

当他被选中,被带进这命运的高塔,他便彻底失去了自由,他被厚厚的巫术术法书籍所淹没,他似乎看不到生活的曙光,没日没夜的术法修习让他日渐消沉,日渐老成。

当这个明眸皓齿的幼童的眸子里不再闪耀着期待的光芒,当这个活泼好动的幼童的衣服不再一天换几套,他的心与眸子,都一点点沉寂了下去。

有时候,他累了,他会抬眸看一眼高塔外的天空,可是,无论天空多么的诱惑,他都不敢走上那诱人的天台,他怕看见不被束缚的天空时,自己会忘形,会轻松得纵身跃下高塔。

那么一来,他将被钉在卫氏的耻辱柱上,而卫氏将被钉在大颜的耻辱柱上,万劫不复。

第一年落雪的时候,他的第一任师父终于到了该离开的时候,那时候,师父看着他黯淡的眸子,心疼道:“卫熵,你知道为什么你的字取了青岚二字吗?”

卫熵冷冷道:“弟子不感兴趣。”

师父似乎早就知道他会这样回答,微微一笑,泼墨挥毫,在书案上绘制了一幅气势磅礴的江山图卷。

随后,师父一言不发地离去,而当时,不知是意气用事还是怎么,卫熵波澜不惊的心里忽然烦躁起来,他抓起那幅团卷,撕了个粉碎。

第二任师父离开时,是个炎热的夏季。

那是个聒噪得不得了的男人,明明是个男人,却天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,一会儿穿上帝都流行的花裙子,扮作那邻家花姑娘,一会儿不知从哪里采来一箩筐花花草草闹着要卫熵帮忙编织花环。

卫熵不耐烦地蹲在地上,他看着那红红绿绿的花朵,心里的厌倦与烦恼似乎更加加重了几分。

明知师父是好意,最后他还是将那一箩筐的花草全部丢出了高塔外。

当师父叹息着趴在天台看着被弟子甩出来的花篮,身为弟子的他站在被师父遮挡的光线里,眸子更加黯淡了几分。

师父是哭着离开的,他骂卫熵是个没心肝的,他连那一年的束脩都没要,就那么像赌气的孩子一样,一跺脚,一咬牙转身就跑了。

第三任、第四任……一个又一个,都是受不了他的古怪而落跑的,渐渐的,古怪少年的名号便在帝都流传开来,愿意来做他师父的越来越少,因为他已经将卫氏一族亲自培养出来的师父们全都逼走了。

在那之后,他的世界仿佛清静了一般,在长达半年的时间里,他的生活里都没有师父这个物种的存在。

直到那一天,一个穿着一身雪白长袍的男子,抱着一个嘤嘤啼哭的奶娃娃来到了高塔之上。

那是一个落雪的下午,朦胧天光里,那个白衣男子一言不发地将奶娃娃递给了卫熵,卫熵却惊讶地看着这粉嘟嘟面团一样的小生命,不敢接,也不愿意去接。

如果他不够聪明,他是不会被卫氏选中来高塔之中的,所以,他在看到这孩子的第一眼便明白,这是大颜下一任的帝王,原因无他,老皇帝年逾半百,有数不清的女儿,偏偏一个儿子都没有。

如今老皇帝老来得子,这小娃娃必然是会被立为太子的。

卫熵看着这幼小的生命,不由得向后退去。

不,他不要成为这个人的守护者,不要,这个使命太过沉重,他不要。

可是那男子的眼神异常的坚定,卫熵退一步,他便进一步,直到卫熵被逼得退无可退,来到了他多年来从未踏上的天台上。

眼看再退下去就是双双坠塔的惨淡下场,卫熵最终只能咬牙选择了妥协。

当他伸出双手,那嘤嘤啼哭的幼儿忽然止住了哭声,在他怀中瞪着一双清澈如泉水的眸子打量着他。

那一刻,天台上呼啸而过的风声带走了卫熵眼角的一滴晶莹,那一刻,卫熵冥顽不灵的叛逆生涯,终于划伤了休止符。

他的生命似乎有了不一样的意义,他不再是为了家族荣耀不得不逼着自己学习巫术的可怜人,他摇身一变,成为了一个为了守护之人而主动学习巫术的好孩子。

他的眸子又能看到那闪亮的光彩了,他终于不再坐困愁城整日把自己闷在屋子里了。

学习累了,他会走上天台,看那擦身而过的候鸟,看那恣意舒展的云朵。

似乎是明白他的转变是因为什么,每隔一阵子,都会有人抱着这个粉团一样的奶娃娃来看他。

奶娃娃的第一个笑是对着他露出来的,奶娃娃的第一个发声的字是跟着他学的,奶娃娃第一次走路时是为了扑到他怀里而自然而然学会的。

一次又一次,无数个第一次,无数个欣喜与感动的瞬间,一幕一幕,都映在卫熵的脑海之中,久久徘徊。

又是一个落雪时节,老来得子的老皇帝忽然不知道转了什么运,居然在太子周岁的这一天接连收到了三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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