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章

这次工作不出意外的话原本可以圆满结束的。

但人世间最怕的一个词,可能就是“原本”了。

洛阳的八月末的天气很奇怪,像小孩儿的脸一样多变,明明前几天还是艳阳高照的,后几天却始终雨水不断。连续几天的大雨冲垮了墓葬边的土堆,一处密封在甬道里的暗格也因此得以重见天日。

成壁的金银珠宝,还有各式各样的唐三彩,但引起我注意的却是另一样不起眼的东西。

一个盛放在镂空木盒中的碎片。

碎片不大,有棱角。十几厘米左右长,色如玛瑙,温润如玉,表面没有花纹,十分朴素的模样。

我研究唐史几十年,对于游仙枕这件瑰宝的描述可谓记忆深刻。

五代的王仁裕,宋代的刘克庄,元代的张可久等一系列史官文人都对它有过多多少少的描述。

野史记载它“色若玛瑙,光润似玉,样朴素,底部篆刻‘游仙’。”

虽这只是一部分碎片,却与描述的如出一辙,尤其是碎片的一端同样刻了“游仙”二字。

我对它的真实性深信不疑。

我甚至想,若是能证明这就是传说中的宝物游仙枕的话,那中国史学乃至考古圈必将向前迈进一大步。

可命运来了个突如其来的转折,由不得我反应。

那天我熬夜清理刚出土的文物,相伴的还有几个刚进所的小年轻,其中有个小伙子我印象最深刻。

他叫李言,戴副金丝眼睛,清清秀秀的模样。虽看着一身书卷气,但平时下墓干活却是毫不含糊。

我常跟他开玩笑说:“小李,咱俩都姓李,是本家呢。”

他在我身后清理暗格中剩下的文物,同样的,也是他先发现了游仙枕的碎片。

“李姐,这儿出土了个单独的木盒,有点儿奇怪啊,其他全是成对的。”李言一边用小刷子清理表面浮灰,一边转头对我喊。

我没在意。

清扫很费时间,当我把我那一堆全部弄完时已近凌晨,村庄里其他地方都灭了灯,只有考古队圈的这里还灯火通明。

我站起来活动了活动肩膀,四下扫了一圈,其余人都还在孜孜不倦的忙碌着。

那时还没发现什么问题。

又过了一个小时,我才无意中听到队里的一个小姑娘悄悄问旁边人:“诶,李言去哪了?”

“他好像去上面打电话了?还没回来吗?”

“没啊,都好久了。”

我顿时觉得有些不妙,李言这小伙子敬业得很,绝不可能一声不吭的离开一两个小时。

我跟剩下的几个人打了招呼,带着那个小姑娘和另一个小伙子去找李言。

离圈起来的施工现场不远的地方有个小土坡,我刚一上去就借着灯光在那上面瞥见了李言的身影。

他背对我们,举着电话,像在说些什么。

身旁的小姑娘舒了一口气说:“诶呦,吓死我了,我还以为他出什么事儿了呢,结果还是在打电话啊。”

跟着我们上来的那个叫范啟的男生笑着骂了李言一句,转头对我说:“李姐,我去叫叫他,乌漆墨黑的,总感觉不安全。”

我挥挥手,让他快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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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怎么觉得这要变惊悚片了呢?”甘棠搓了搓胳膊,轻撞了一下厉戎说:“你接着往下看,然后跟我讲讲下来发生了什么,那个李言没出什么事儿吧。”

厉戎闻言又往后看了两行,摇摇头说:“李言没事。”

甘棠刚拍了拍胸,想舒口气时,就听厉戎接着说了一句。

“他只是疯了。”

听到这句话,甘棠胳膊上细碎的绒毛一下子立了起来,伴随着夜晚的凉风,她心里忽然觉得有点儿发毛。

“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?”她呢喃道,“怎么会……突然疯了呢?”

厉戎没立刻接话,又读了几段接下来的内容,才解释道:“上面说范啟去叫李言,然后就发现他好像不太对劲儿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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怎么个不对劲儿法呢。

这样说吧。

你见没见过一个人举着关着机的手机,嘴里一直重复着同一句话。

不,准确的说是一句诗。

“我欲因之梦吴越,一夜飞度镜湖月。”

范啟推了他几下,李言没有任何反应,仍是至始至终念着那十四个字。

他像是得了癔症,双目圆瞪,目视着空中的某一点,眼睛睁得甚至不可控制的留下了眼泪。

我听见范啟的喊声后,慌里慌张地跑了上去,身边的小姑娘急得快哭了出来。

李言就这样一直举着手机,一直念着同一句话,我们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,但估计时间应该也不会短了。

因为他胳膊上的青筋毕露,嘴巴干得起了皮。

最让人心惊的是,他说的每一句话语调和音量几乎一模一样,毫无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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