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4.庄生如梦（1/7）

进府后，惨雨酸风，沿途一片霜凉，高墙犹在, 却真似断井颓垣, 叫人瞧得心有余悸。老夫人院到了。人躺在北房, 一堆闲散人扎聚屏门外, 有的愁眉蹙额, 有的长吁短叹。沈太师与大夫人许是在里面, 老嬷嬷带着沈淑昭往里走，其他人忙为她让避出一条路。推开门，绕过隔珠帘, 就见至亲皆围在床畔, 长姐沈庄昭早就到了。老夫人尚留气味，不过是日薄西山, 靠数余日挨过往。 “老祖宗, 你的二孙女淑昭来了。”二夫人许氏在她耳旁道。老夫人在床榻上发出沙哑的浓痰声, 大有明确之意。此时，她尚在京城的亲孙子女都齐候于屋内, 大儿子沈太师, 二儿子沈右监，三儿子沈乡侯……能来的都来了，那些不见的，实在是往了耳房坐着歇息。这些人纷纷侧目前来的人儿。若把太后比作沈家顶荣，平生繁荣皆拜她所赐，那这新来的人，便是下一个她。被阿父的弟兄及嫡妻儿们齐齐打量，沈淑昭一时感到不适。二夫人朝她招手，温然道：“娘娘，老祖宗想见您。” 嬷嬷将手放在她肩上，也在唤她过往。沈淑昭只得扛着一众注视走过往，站在长姐身旁，轻声道：“祖母。” 听后老夫人唔唔几声，算是有了回应。她的一对眸瞳已不再有神。昏灰，污浊，像一面起了雾的铜镜。手背瘦成骨，颈处布满褐斑，墨绿布袄如臃壳般裹着这具朽迈身子。两孙女来齐了，可老夫人却迟迟不言，半晌，只发出一声唉。二夫人忙问是因何事而哀，老夫人紧握着长女沈庄昭的手，心有难言一般。二夫人便道：“看来是想和几个孙子孙女独道会儿话，咱们退出屋罢。”沈太师接问：“阿母，我们往耳屋候着？”老夫人点头，众人了然，于是各个自觉离往。此时只有嫡长女仍留在她身旁。见其他人都走远，老夫人终于开口说话了，不过气味十分微弱，听得倒很明确。她握着沈庄昭，慈爱道：“过不久……老身就往了，你可要好生保重自己啊。”沈庄昭听得心下酸楚，回道：“祖母只是一时病了，身子还会好起来的。”“好不了了。”老夫人低哑道，双目涣散盯着天顶，“大限将至，老身已感时日未几，就算好，也总有一日会被沈家上高低下气得再犯心病……”耳屋小门紧闭，再加之她们声音极轻，是不可能被闻声的。老夫人侧过火，看向沈庄昭，“对祖母说句实话，你，毕竟想不想往江府？” 不知会不会惹恼她。沈庄昭只得面色沉重地低下头。 “看来……是不想往了。”老夫人有气无力地慢吞吞道。沈庄昭怕她赌气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，哪知老夫人又道：“你若不愿嫁过往……就不往了。” “祖母？” “唉，我的好孩子。”老夫人轻抚着她的脸颊，“不愿做的事，咱们便不做了。” 沈庄昭动容很久，她俯身靠在床畔，眸眶湿润。 “但你得想好了……江府是咱们的亲家，那边不会待你太差，更有你阿母摆着……仅此一次机会，往后再嫁，就难了……”说罢，见沈庄昭神情中未见动摇，老夫人感到心酸，于是更怜爱地抚摩她的脸，“日后，不是毕生待在皇宫，就是与心上之人名不正言不顺……青灯空佛明月床，没有什么比一个人更难过了……可若你能承得住这些，感到比嫁进江府更要好，你就往罢，祖母不拦你。” “我能。” “好罢，实在想来……你祖爷往了这么久，老身也熬了这么久，一个人实在亦能过。只是……最苦的是那名不正言不顺。为了名正，又得背负多少杂舌啊，祖母不是怕你一个人，是怕你被人骂，怕你受委屈……” “我不会受委屈，祖母，我不愿往江府。”沈庄昭含泪道。得到终极回复，老夫人慢慢偏回头，看着冷冷的红墙壁，“好。那我唯一的遗言——就是不允你嫁过往。” “祖母认真？”沈庄昭抬头惊愕。老夫人无言默认。沈庄昭不由得握紧了她，泪珠子也随着断弦下来，“祖母太好，我此生无以能报。” “你能拿何来报？”老夫人缓慢抬起食指，轻轻刮在沈庄昭的玉鼻上，“就拿来生，还做我的宝贝孙女来报罢。” 沈庄昭拭往婆娑泪光，点头。 “安心好了，祖母答应你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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